忽視就是恐懼 沉默就是死亡
如果我們對於這個世界 多一份關心 多一點愛
那麼社會 是否會更加溫暖⋯？
關於《平常心》
《平常心》由美國劇作家Larry Kramer所寫，故事背景在80年代的紐約。這是一個關於LGBT團體，以及愛滋病的故事。
1980年代的紐約，LGBT是一個眾人不願碰觸的議題。當一種不知名的病（AIDS）在男同志間擴散，不知道為什麼發病、不曉得感染途徑是什麼，他們唯一知道的，是得了這個病，會死。看著身旁的朋友一個一個過世，一群男同志，決定靠自己的力量，讓社會大眾去正視這個疾病，並且防範。然而，政府不願傾聽他們的訴求、社會不願幫助他們，只因爲，這和同志有關。
首先，讓我們來談談表演。
此場演出結合投影，以影像交代時間的流逝，以及每幕的背景。投影牆以報紙作為裝飾，我想這不僅象徵著此齣戲為「真人真事改編」，更暗示了愛滋病的爆發，對於當時社會所帶來的恐慌與衝擊。以投影畫面補足演出所無法交代清楚的細節，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，然而卻造成了換場的問題。一般而言，演出中的換場傾向在黑暗中進行，但投影的目的是為了填補換場間的空擋，於是演員們變成在眾目睽睽下改變造型或移動位置，對於觀劇者易造成出戲感。至於投影的內容，多數採取「象徵」的方法，劇中演員的影像並未包含其中，如此虛實交錯，不易讓觀眾察覺影像與戲劇內容之間的關係，可能會造成觀劇者對於影像畫面的不解。我認為對於投影呈現的方式與內容，或許可以再做修改。
再來，關於角色與內容。
奈德勇敢而強大，他不畏懼社會輿論的壓力，朝著自己的目標邁進。跟其他角色相比，也許他的勇敢來自於他的自由和無憂無慮，他沒有身處公司的壓力，也不需要為了金錢而煩惱，但我相信，即使他和其他人一樣，有固定的工作，有生活的考量，他仍會為了同志族群的未來，勇往直前。然而，如此堅強的奈德，受到伴侶因為自己而得病、不被兄長所認同，以及受到夥伴拋棄的三重打擊，他早已在這場戰役中傷痕累累，若不是他的堅強和菲力斯的支持，也許我們將看不到這段故事。看著他與兄長班的對峙，一邊是對於同志身份毫無顧忌的弟弟，一邊是因為弟弟而努力想要了解同志群體的哥哥，哥哥試圖去接受同志，而弟弟希望的，是哥哥能打從心底，真心的去接納他，於是奈德對著班咆哮，要班親口說出他們都是一樣的，然而，班說不出口，即使他接受了奈德身為同志的事實，他仍無法承認他們是一樣的。身為兄弟，班知道奈德永遠是他最愛的家人，是他唯一的弟弟，但對於認同，他做不到，就算要欺騙自己的心也跨不過這關。這一幕，讓我第一次在劇場中落淚，這份心情太難受，即使早有心理準備，仍是受到重擊。
布魯斯身為組織的領導，他盡可能地排除萬難，為組織的活動盡一份力，然而，他無法像奈德一樣，完全不在意社會的眼光，義無反顧地向前。歷任伴侶接連因愛滋辭世，面對失去戀人的打擊和懷疑自己是帶原者的煎熬中，布魯斯隱藏了自己的情緒，為組織付出，即使剛失去摯愛，並親眼目睹了他離世前最痛苦的經歷，他仍收起悲傷，過著之後的每一天。這需要多堅韌的精神力，才足以支撐他走過這一切？
米奇為了同志族群的尊嚴與自由，促成了性解放運動，但這樣的付出，卻因為愛滋的爆發，被指責為殺人兇手。米奇為此感到心寒，不僅為了自己的付出被糟蹋，更重要的，是奈德對於他們所作出的努力視而不見。雖然他們不願也不敢公開談論自己的性向，不過他們又何嘗沒有用自己的方式，為了整個同志群體的未來努力？他心中的苦，又有誰能理解？
菲力斯原本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，但染病的絕望使他對自己放棄，同時，他也對奈德產生怨懟。菲力斯唯一一次的不安全性行為，對象正是奈德，而當他曾經的伴侶們都沒有染病，那麼使他受到愛滋病毒侵害的人，便只剩下奈德。他氣奈德，也氣自己。每天都活在不知道死神何時會找上自己的恐懼中，菲力斯一天天消瘦，甚至失去了求生的念頭。即使受到艾瑪醫生最完善的照顧，最終，菲力斯仍不敵病魔，離開人世。究竟需要多痛苦的折磨與摧殘，才能讓一個懷抱夢想的人，萌生求死的想法？
整齣戲讓我感到最沉痛的，是最後一幕奈德與菲力斯在病榻的婚禮，還有戲後劇作家給觀眾的一封信。同性的相愛與婚姻不被社會所允許，所以他們只能在生命的盡頭，這個唯一一次被允許任性的機會，才得以和一般人一樣，握著伴侶的手，許下對彼此的諾言。劇作家的信，道出愛滋病對於同志群體和社會的影響，以及政府對於愛滋的冷處理。原本能在初期受到控制的疾病，因為政府與社會不願正視，於是造成嚴重的災難。劇中的主角們，最後多半因愛滋而病逝，這樣的結果，對於觀戲的我們，無疑是再次的打擊。
關於同志、愛滋與現今社會
故事背景中的紐約——或者說，那時候的社會——同志，是個令人難以啟口的禁忌。不只普羅大眾對於同志感到厭惡、不諒解，即使身為同志圈的一份子，也多半沒有勇氣和身邊的人坦承自己的性向。當社會一面倒的認為同性戀是不正常的，是需要被「治療」的疾病，一旦公開性向就必須承擔失業、被眾人唾棄的風險。又有多少人，能有這份勇氣，和家人、朋友，甚至是同事，訴說這份秘密？也許我們對於劇中角色的懦弱與逃避感到憤怒，但換個角度，站在他們的時空背景下思考，這又或許不是不能被理解的選擇。
至於愛滋，我想正是讓同志被污名化的最大主因。愛滋是個絕症，得愛滋的都是同志，所以同性戀不應該存在，我想這正是當時人們的思維模式。即使就現在的我們看來，這樣的思路是如何的不合理，但在沒有任何科學研究基礎的情況下，疾病造成大量死亡所帶來的恐慌，正好給了社會一個遠離他們一樣厭惡的族群，最好的藉口。時至今日，雖然愛滋仍無法藉由治療痊癒，但已能藉由治療得到控制。而關於得病，只要有不安全的性行為或血液交換，人人都有可能成為目標；反之，身體上的接觸、擁抱、接吻，都不會成為傳染途徑。所以，請別再害怕與愛滋病患或是同志共處一室，也不要再以此作為拒絕接觸同志的藉口。
看著劇中的人物，我感到有股莫名的既視感。婚姻平權法案的推動，是現今身處在台灣的我們所正在經歷的，而同志們的權益伸張，也在世界各個角落，一點一點地展開。然而，當我們自以為早已隨著時代變遷變得進步，但根深於腦海中的觀念，也許仍停留在上一個世代。每每主張同志權益，就會有好一群人出來反對；只要提到同性戀，就會有人露出厭惡的表情並抨擊發言者。即使在科技、醫療進步的現在，還有多少人仍覺得愛滋只會發生在男同志之間？是上帝給的懲罰？就算將科學數據、研究結果擺在面前，仍有多少人不願意相信事實，只在乎他鄙陋的認知？
偏見與歧視的形成，無關乎年紀、無關乎性別、無關乎學歷，只和你的心胸有多開闊有關。我認為，你可以選擇不接受與你不同的人事物，畢竟我們不能強迫他人接受自己所相信的事，但最基本的，請學會尊重。尊重是不擅自對他人下評論，尊重是不隨意謾罵與自己不同的行為，尊重是願意承認大家都是一樣的。沒錯，大家都是一樣的。所以，你所被保障的權利，同性戀也不應該被剝奪，這與是否損及你的利益無關，這是我們身為人，就應該擁有的，更遑論這根本不影響你原本的權利。
前陣子，看著挺同與反同陣營的遊行抗議與衝突，我感到心痛，而更多的，是對於整件事的無力感。許多人為了自己無謂的堅持和充滿矛盾的價值觀，拿著威脅人類傳宗接代的大帽子扣在同志身上；嘴上談著同志婚姻合法會為社會帶來的種種困擾，但卻拿不出任何一個「合理」的反對理由來駁斥這一切。這些行動，說穿了，只是他們對於改變的恐懼。他們不願了解真相，同時也拒絕別人告訴他們真相。當社會因為進步而需要改變，他們寧可舉著牌子，向社會大眾展現自己的無知，也不願意花那一點點的時間，為自己加值。
人類生存的意義是什麼？難道僅僅是為了延續香火？如果人類存在的目的如此簡單，那我們又為何能成為生物圈的主宰者？人類之所以不同於其他動物，是因為我們會學習、會思考、會反省、會改變進步，這些使我們與眾不同的原因，我想並不受性向的影響。那麼，喜歡怎麼樣的人，想和誰共度這輩子，真的有這麼重要嗎？
看看劇中的紐約，想想現今的社會。我想問，我們真的進步了嗎？
我為主角奈德感到心疼，亦為布魯斯、米奇還有其他角色感到心疼。
受到夥伴背叛與愛人患病的雙重打擊，奈德確實令人不捨，因為他是如此努力的，為了他們的目的在奮鬥，卻因為過於激進而被夥伴拋棄。
那麼布魯斯他們呢？或許他們在奈德眼裡是如此的懦弱，不敢正面迎戰、不敢忤逆這個社會，但他們又何嘗沒有在為他們的目標而努力？
我想，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勇氣，不顧社會的包袱，去反抗當前的體制；不是每個人，都能如此奮不顧身的，去迎戰每一份惡意。
奈德太勇敢，勇敢的令人心疼，而這樣的人，永遠是孤獨的。
留言列表
